特邀嘉賓 陳詒斌（全球首款圍棋角色扮演遊戲製作人）

劉知青（北京郵電大學電腦圍棋研究所所長、中國人工智慧學會理事、中國現今最強電腦圍棋軟體“本手圍棋”的開發者）

日前，一場別開生面的圍棋“人機大戰”打響，一名棋手與日本圍棋軟體ZEN（天頂圍棋）對決，結果還是人腦技高一籌，執白第216手中盤獲勝。最近，電腦圍棋何時能擊敗人類又成為熱點話題，主要原因就是ZEN的出色表現，據說在國外的對弈網站上，ZEN在19路棋盤上的水準已經可以和高手抗衡。為此，本報記者邀請了中國現今最強電腦圍棋軟體“本手圍棋”的開發者劉知青以及全球首款圍棋角色扮演遊戲製作人陳詒斌共同探討圍棋“人機大戰”的話題。

日本電腦圍棋為何處於世界領先？

中日電腦圍棋差距在投入

施紹宗：電腦國際象棋對弈程式“更深的藍”在1997年就戰勝了國際象棋世界冠軍，而象棋對弈程式也在七年前取得了突破。那次在北京舉行的“象棋人機大戰”就連許銀川也贏不了電腦，但圍棋的對弈軟體一直大大落後，就連水準很低的業餘棋手也贏不了。最近，日本的電腦圍棋對弈程式ZEN的水準讓全世界棋迷大吃一驚，據說中國搞電腦圍棋的專家也很意外，劉教授認為日本在電腦圍棋上處於世界領先的原因具體是什麼？中國在這一方面的差距似乎不小啊。聽說劉教授在ZEN出來後就不想再搞19路的電腦圍棋對弈程式了，理由是差距太大，沒有辦法追趕。

劉知青：日本電腦圍棋領先的原因是社會的重視與投入，這在中國幾乎不存在。大家如果都急於賺錢，是絕對不可能在電腦圍棋上有所突破的，一個人能力再強也不行，ZEN的開發是團隊的工作。此外，ZEN還有富士通、日本棋院的支援，電腦圍棋是人工智慧領域的珠穆朗瑪峰，一個人能登頂是因為有團隊在後面支持。說我不再搞19路盤的圍棋對弈程式，這是謠言，我們從來沒有放棄過19路，我們的圍棋程式是一個，可以下9路、13路、19路。我們與日本在的電腦圍棋上的差距主要是社會投入的差距，而不是技術的差距。

陳詒斌：電腦圍棋的先行者陳志行（中山大學化學系教授，圍棋業餘高手）去世前曾說，20年內電腦圍棋達不到業餘1段的水準。陳志行的學生超過他也就達到10級，之後幾年沒進展，學生也改行幹別的事情了。沒想到他走後短短幾年，電腦圍棋發展突飛猛進，跟象棋和國象對弈程式相比，圍棋程式在規則設定上有很多難題，比如象棋的最終目的是吃帥，再進一步就是保車，進而守炮留馬……電腦有一系列的法則可以遵守；圍棋則很難界定，有時應該吃子，有時應該守目，有時應該棄子，有時應該脫先，電腦似乎很難理解這些抽象的概念。可是，ZEN的出現似乎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這些問題，與ZEN對弈數局，原以為電腦圍棋對虛的處理是個難點，沒想到它卻經常能走出貌似漫不經心的淩空一手，卻讓你感到“壓力山大”，大模樣的運用達到了相當高的水準，局部計算也還不錯，令人對其巨大的進步驚歎不已。

人和電腦到底誰更強？

電腦圍棋戰勝人將來可實現

陳詒斌：我對電腦圍棋的未來充滿了期待，現在剩下只是時間問題，至於電腦圍棋能否真正超越人腦，以目前的技術來看，我總覺得還差一點。有人提出這樣的觀點：絕大多數時候，電腦是用最“笨”的方法處理資訊，但因為它足夠快，使“笨”方法變得可行，甚至得到遠超過人腦效率的結果。人可以通過優化電腦程式的演算法使它更“聰明”，因此電腦的“聰明”程度完全是由人的聰明程度決定的。本質上很難說電腦比人更“聰明”，準確地說應該是電腦比人更“快”。

劉知青：有這種看法的人不知道現代電腦與人工智慧技術的前沿。電腦的高級智慧不是僅僅通過程式編出來的，而是學習發展來的，也就是說，是電腦通過自身的自我學習發展出來的。現代電腦圍棋最核心的技術始於2006年~2007年，但是如何使用好這些技術，如何充分發揮這些技術的潛力，是這幾年的工作成果，其重要性也不可低估。電腦在指令的層次上當然是完全按照邏輯來進行的，還是回到我前面說的，人不是最聰明的，機器如果只是模仿人是無法超越人的，但機器將全面超越人。可以肯定的是，將來人一定贏不了電腦圍棋，電腦戰勝人在不遠的將來可以實現。

電腦圍棋是否存在最佳下法？

人和機都不存在絕對的最佳

施紹宗：2011年，有記者採訪劉教授，報導是這樣寫的，“談到19路盤電腦圍棋的發展時，劉知青教授卻很悲觀。19路盤的變化太多，至少他目前是看不到任何電腦擊敗人類頂尖高手的希望。作為電腦圍棋領域的專家，劉知青教授甚至想用‘不可能’來形容‘19路盤電腦擊敗人類’這個命題……”現在劉教授好像樂觀了？大家都關心電腦圍棋將來對圍棋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另外，棋迷都想知道，如果人工智慧達到頂點，電腦本身能否窮盡圍棋的變化和找到全部正解。

劉知青：當時對我的報導不夠準確。電腦圍棋如果超越人了，其影響將是巨大的，首先是改變人對圍棋的認識，現在職業高手的走法可能大家都認可，將來則不一定，可能更重視中腹，還有就是圍棋塊之間的聯繫，圍棋的下法會更複雜，大大拓展了圍棋的可能性，也就是說，電腦會使得圍棋比原來更為複雜，圍棋的難度也大大超出原來人們對它的認識。人的能力有限，都希望把圍棋簡單化，使其可控，但電腦剛好相反，使圍棋複雜化。

施紹宗：如果說圍棋太複雜了，不可能讓電腦分析所有的可能，也不會找到最佳的下法，那麼如果出現量子電腦、更先進的演算法，能找到最佳下法嗎？或者在現有的技術，在局部計算中，可以找到最佳下法嗎？

劉知青：電腦不可能知道最佳下法，但電腦會下它認為最好的棋，雖然不一定是真正絕對最好的棋。在這點上，人與電腦沒有任何區別，沒有絕對意義上的最佳，但每人總有他認為是最好的一步棋。但在局部計算中，電腦可以找到最佳下法。

人工智慧前景如何？

人工智慧進展迅速前景無限

陳詒斌：蒙地卡羅等新演算法的出現給圍棋遊戲提供了更多創新的靈感和技術，我更感興趣的是如何更好、更快地移植到應用中。在應用層面，感覺具體的應用很多。正向的有各類基本功訓練、對弈陪練、局部拆棋、思維方法的訓練等，逆向的有幫棋手找技術和思考方法的弱點、盲點等。至於商業模式，可有很多種：軟體、圍棋網遊、圍棋網校、軟硬體的結合等，只要結合得好，我覺得市場前景非常樂觀。至於我們團隊對ZEN有何想法？可以透露一點，我們的智慧棋盤正考慮以何種形式與其合作。

施紹宗：圍棋的人機對弈只是人工智慧在圍棋上的體現，在應用上，如果不是圍棋迷，在實際應用上作用有限，大眾可能更關心與他們的日常生活更密切的人工智慧的最新進展。

劉知青：電腦圍棋之外的人工智慧進展也很迅速，僅舉幾個例子，比如說電腦對貓的識別、車的自動駕駛、飛機的自動飛行、人的消費習慣的識別、商品推薦、道路交通路徑的最優規劃等，與生活關系緊密，前景無可限量。

陳詒斌：人工智慧的前景會怎樣？

劉知青：這個話題很大，但我可以提供一個比較靠譜的方向，就是電腦的智慧將在不遠的可預見的將來完全超越個體人的智慧，同時人會逐漸失去對這種人工智慧的控制。